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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七章(3 / 4)

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。

只能任其野蛮生长,如他这个人一样。

镜子上满是雾气,他用手随意的擦拭了几下,盯着里面的自己看。

他的身上有太多的伤口。

他也记不清哪道伤是什么时候,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弄的了。

受伤的次数多了,就很稀松平常了。

水珠沿着手臂的肌肉线条滑落,上面的纹身依旧明显。

这是他十五岁那年纹的。

那个时候他一米八二,利用身高的优势,骗过了纹身店的老板,也骗过了地下拳馆的人。

他还太小了,没办法打工赚钱,因为没人收他。

收童工是犯法的。

再加上,那些工作来钱太慢了。

他要给他妈治病,各种药物和仪器,一天就是一千多。

家里的房子也卖了,他们住在八百块一个人的出租屋里。

厨房是和人共用的,走廊很窄,隔音效果也差。

他躺在床上,每天都能听到隔壁的男女发出的奇怪声音。

后来他去买了一副耳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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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下拳馆的那些比赛,是不拿人当人看的。

他们追求的就是刺激。

第一次上台的时候,傅尘野心里也会害怕。

然后第二次,第三次,第四次。

他身上的伤越来越多。

但是赚的钱也越来越多。

他终于不用再去操心,他妈妈会因为钱不够而停药了。

最直观的改变,除了身上的伤越来越多,大概就是他直线下降的成绩。

夜晚打比赛,只有白天睡觉。有的时候甚至还得逃课。

他的成绩肉眼可见的往下掉。

为此班主任不止一次的找过他。

他知道他家里的情况,所以认为,他目前的出路只有读书这一条。

他恨铁不成钢的劝说傅尘野:“你再这样继续下去,你是想让你妈妈失望吗?”

傅尘野想说些什么的。

他如果不继续下去,可能他妈就没有命来失望了。

但是他什么也没说。

痛苦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。

他也不希望被人同情。

没必要。

虚情假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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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妈的病越来越严重,甚至到了连他是谁都记不起来的程度。

有的时候傅尘野去医院看她,她不高兴的把他往外推,说不喜欢他,不想见到他,让他走。

傅尘野往往到了这种时候,都会像小时候那样撒娇:“怎么能不喜欢我呢,要是连你都不喜欢我了,就真的没人喜欢我了。”

他妈不听,还是要赶他走。

因为怕她情绪激动而再次发病,护士只能让傅尘野暂时先出去。

他就站在走廊外面,盯着头顶的光。

白炽灯有点刺眼,刺的他眼睛都睁不太开。

小的时候,他六岁那年,看中了一个奥特曼的台灯,非缠着他妈要买。

他妈捏捏他的脸,哄他:“妈妈刚刚看了一下,这个灯的亮度太亮了,还不能调节档数,看久了对视力不好,容易近视,野野听话,我们买个其他的,好不好呀?”

他小的时候很听话,他妈妈说要买其他的,他就点头,说买其他的。

可是现在。

他都近视两百多度了,他妈却不管他了。

那段时间,傅尘野每天都会医院。

但他妈一直记不起来他是谁。

每次看到他了,都会说讨厌他,要赶他走。

有的时候甚至连护士都看不下去了,会出来安慰她。

“你妈不是真的讨厌你,她只是忘记你了,这个病,你是知道的,都会这样。所以不要多想。”

傅尘野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

他又说,“谢谢。”

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,干脆死了一了百了。

这狗日的人生,去他妈的,谁爱过谁过。

但是这个念头刚生起,很快就会被他给压下去。

还是算了。

再多几年吧。

最起码也得死在他妈后面。

他要是死了,就真的没人来照顾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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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可能就这样了,在身不由己中度过。

时间长了,他妈的病越来越重,医药费越来越多,他打比赛的次数也越来越多。

有的时候旧伤还没好,就得添新伤。

有一次,对手知道他的肚子有伤,专门照着那里踹。

傅尘野最后躺在地上动不了,也起不来。

那种痛,他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。

是救护车把他拉走的。

他在医院住了半个月。

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在医院住院了,他经常好长一段时间不去学校,都是因为他受了很重的伤,在医院住院。

他死寂的人生迎来的第一抹光亮,就是夏纯吟。

她实在太胆小了,他光是看她一眼她都吓的直哆嗦。

动不动就和他道歉。

甚至连听了老师的吩咐,要把睡觉的他叫醒,也是一边道歉一边叫。

傅尘野其实睡的不是很熟。

从她喊自己的第一声时,他就醒了。

但是他没动,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。

最后她颤颤巍巍的伸手在他胳膊上推了推。

他能感受到,她柔软的手,掌心温热。

是一种,很奇怪的感觉。

奇怪到,傅尘野下意识的想要排斥。

于是他凶她,想让她离自己远点。

她一愣,眼泪就这蓄在眼眶里,要掉不掉的。

又害怕,又不敢哭。

怕挨揍。

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,他觉得,她有点可爱。

在他看来,夏纯吟和他的生活截然不同。

她太干净了,像一颗不含任何杂质的水晶。

她从小到大,被保护的太好了。

从一开始,傅尘野就没打算和她扯上关系。

是她,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他的生活里。

“你作业写了没?”

总是跟做贼一样的小声问他。

得到否认的回答后,她像是找到同伴一样,松了口气。

“我也没写,昨天算了一晚上,连一道题都没解开,然后就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,现在脖子还是疼的。”

她絮絮叨叨的一直讲,一边讲,还一边从书包里拿出一瓶酸奶。

看到傅尘野了,她又从里面多拿了一瓶,递给他:“芒果味的。”

傅尘野没理她,换了个方向,重新躺下。

放学以后,他去了医院。

他妈最近精神状况好了许多,也记起他了。

偶尔还会和他讲一些从前的事。

傅尘野在旁边给她削苹果,安静的听着。

他妈又问他:“学校没有布置作业吗?”

他点头:“布了,两张试卷。”

他妈把旁边的桌子腾出来,让他就在上面写。

傅尘野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他,洗净了手以后去拿试卷。

刚把书包打开,就看见了放在里面的酸奶。

以及上面贴的一张便利贴。

傅尘野看着上面的字迹,轻笑了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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